退休前的行业回忆

tylerrnmzhang · 发表于 2019-11-12 11:28:00

闲着无事，转转以前写的文字
25年前，川东某县的农家少年，经过13年的不怎么苦的读书，要高中毕业了。头一年，少数重点高校试点自费招生；那一年，大部分重点高校的大部分专业都自费了。农家穷，自费的专业上不起，挑来挑去，就挑了个没落专业--纺织工程。不过，少年老家所在县，几年前每个乡镇都有加工点的、蓬勃的麻纺行业也是促成他报考这个专业的原因之一。就这样，这个农家少年就到了大上海，就读当时还叫中国纺织大学的东华大学。不用怀疑，这个农家少年就是我。
　　刚到上海，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什么都新奇，很多不懂，也闹了不少笑话。比如在小店里将冷饮“仙芋杯”真的当杯子了，还好怀疑其价格和真正的杯子不匹配，稍微一问就懂了，脸红心虚的撤退。在懵懵懂懂中，度过了大一，学习成绩从中等掉到垫底，之前一直觉得大学不再学的英语更是60分的级别，平均学分差点不过，不过的后果是开除、或公费生转自费生。涉及金钱和尊严，自然要重新振作。大二，成绩回到中等水平，但是英语4级没过，失望但不紧张，因为有信心了。期间学会了下围棋，水平中等(主要是性子急躁，不喜欢长考)，偶尔还和辅导员来两盘。大三，开始上专业课，多数同学觉得都砸锭了，还学个毛，而且是老旧的知识。但我不那么认为，要做这行就要学好专业知识，至少别人蒙不了你，旧知识也能给你新思路，于是成绩变成上等。这期间开始玩三国群英传，对战略性的东西感兴趣。大四，基本就是实习和找工作，当时还有金工实习，还上一些拓展思路的课程。
　　后面的事就和职业相关度高了，原谅我啰嗦一点。大四某选修课，某管理学院的老师课上提到金工实习，极其鄙视，说那是忽悠人的，8个工种，每个工种让你干三五年，你觉得自己什么都会，NB之极，但最后你还是个工人，拿那点死工资，生活困苦。当时听到这种言论非常震撼，他的话似乎也印证了金工实习老师的地位，和随后金工实习被取消。现在提的工匠精神，那个时候就当笑话讲。但是我当时认为个人选择不同，不应该相互鄙视。所以还是认真实习，做实验，写毕业论文，顺利毕业。
　　找工作时，公费生是不推荐进三资企业的，除非交钱给学校（培养费？），和后来的研究生毕业找工作类似。没钱就没选择，学校招聘只能找国营企业。而且留上海是不可能的，因为不是优先毕业生，优秀党员干部；那一年也还没人才自由流动，不回老家省还得交垮省费。于是随大流进了无锡某国营毛纺厂。后来回想，毕业时的胆子小得像鸡，想什么户口，档案，企业性质，应该那里钱多往那里去才是王道。可能是穷人胆惯了，怕承受不了风险吧。所以我觉得，面试的种种理论多是扯淡，一个不需要工作的有钱人，往往更放松，更能扯淡的和面试官交流，更有机会获得工作机会，所谓有自信心。其实，做事情怎么样，只有试过才知道。

liu51031255 · 发表于 2019-11-12 11:38:00

也是风风雨雨的人生

tylerrnmzhang · 发表于 2019-11-12 13:36:00

做纺织服装的，都被现实折磨的很现实，不赚钱的事别和我瞎BB，你算老几？现在流行一句话：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结合自己经历，这话倒真有道理，穷人的思路是相对封闭的，自己就是这样的。
　　回到当年，我是企业来学校招聘时找到工作的。当时，同学的选择各有不同（这也看出人与人的不同，只有在重大选择面前才能体现一个人的特质，平时很难判断).有的同学，一心考研，考得上考不上先不考虑；有的同学，一直鄙视纺织服装行业，早就想尽一切办法脱离这个行业；有的同学，不鄙视这行业，但鄙视国营企业，也不管档案户口，直接去钱多的企业；个别猛考托福雅思出国。最后大约一半的同学不从事这个行当了，所以专业不重要是很早就有的，就看你读是不是热门专业。
　　我是随大流进国营厂了，但我一点不后悔进国营厂，即使我在那里铩羽而归，没挣到一点钱。进厂头三个月，各车间实习，实地见识了各种机器，其中震撼的一件事是某机器，是1935年从英国进口来的，车间的人说比70--80年代的国产机器还好用。随后和各车间的技术员交流，发现多数人很矛盾，一边述说着种种不开心和迷茫，想跳槽，一边又显示出对工厂的深厚感情。三个月后，到新品开发科做工艺员，师傅带了半个月，然后自己开始做工艺，从配毛到纺纱，到织布，到染整，一整套的。第一次独立做工艺单时很紧张，大约写了两小时，前前后后检查好几遍，怕有矛盾的地方。车间实施的时候跟到每一步，怕那里出错了。担心了小半个月，车间反应说没啥问题，就是缩率估计有点偏差，产量小有影响，但对一个新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总之，车间技术员和工人都很认同。接下来几个月就是很爽的日子，早八午四上下班，下班后和一帮光棍喝喝酒，打打牌，偶尔车间的阿姨们拉着去看看小姑娘，不很正规的相相亲。如果一切顺利，可能就找个工人姑娘结婚生子，安稳的待在工厂了。那个时候的国营企业里的工人，都是初中毕业后进工厂技校培训两年再工作的，和现在的工人不是一个档次。可以说，当时的国营企业老工人的水平，超过民营企业的技术骨干。当时江阴三毛(海澜之家的母公司）的技术科长，都是我们厂的普通工人跳槽过去的，然后去东华培训了几天就做技术科长的。单纯讲技术水平，也就一般般。国营企业的问题，绝对不是技术问题，也不是管理制度问题，而是人事斗争问题和分配问题。

NJ-Genesis · 发表于 2019-11-13 14:04:00

因为国企的人干不干活都有钱拿，私企货卖不掉人干不干活都没钱拿，所以中国制造出问题了，没搞过人干了活货没卖掉也有钱拿工人割私企老板韭菜的空想社会主义，很难产业升级解放发展生产力

tylerrnmzhang · 发表于 2019-11-15 14:16:00

首先是科室内部，部分靠关系从工人转到技术的，没啥本事的，只知道吃老本凭经验的老员工, 对我这种去了半个月就独立做工艺的很不爽，一则受到车间工人的赞扬在精神上打击了她们(有问题都女的），二是做一套工艺有10元奖金，抢了她们的钱。这些女的有部分是董事长（工人提拔上去的）当年的老姐妹，也是很NB的存在。其次是销售部门，外经贸部都是关系户，甚至是市领导的亲戚。当年外销好做，收入高，加上各种提成年入至少4-5万，多的几十万，可以一年买一套大房子。内销组稍微差点，年收入2-3万。但都比工艺技术员的万把收入高多了。但是销售的压力大，加班多，他们经常在我们4点钟下班时来个样品让你搞。有家室的老员工肯定不理睬的，科长就只能吩咐我们这种光棍新丁去接手。不爽的老员工就说点怪话，比如有本事抢钱啦这类的。而我后来逐渐了解到各科室工种的收入情况，也不高兴为了10块钱加班。但是销售都是人精，左一个兄弟右一个哥们，忙完这段时间请你吃饭卡拉OK做大保健都没问题。如此种种，实在拉不下脸来不理睬他们。又过了几个月，觉得长期下来不是事，申请换部门，去销售部。作为一个没关系的外来户，当然是不可能的。随便讲讲当时民营企业技术员的收入，比如江阴三毛和阳光，他们的技术员收入大致和内销销售的收入差不多，国营企业显然没跟上步伐，所以很多人跳槽到民营企业。N年后，问广东高明溢达纺织做技术的同学，单纯的织布车间技术骨干的收入都比得上魔都的民企的业务经理，难怪国营厂留不住人，而民企和外企蓬勃发展。
　　再说当时的整个工厂领导层，主要分成两派。一派是以工人自居的，市里任命的董事长，她基本就是个官僚，除了去拉军工订单外，对业务没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办公室主任是她的心腹，她哪一派基本上是关系派，没啥本事但NB哄哄。一派是以研究生出生的总经理为首，团结销售和技术骨干的新锐，以实干为主。两派经常就机器设备投资，业务提成，奖金分配，主攻客户方向，人才引进方面闹矛盾。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也可能多混几年的，毕竟当年无锡房价不过一千多，一个月吃喝两三百，日子惬意，工作轻松，人事矛盾和我也没多大关系，而我又不是很看重钱的人。
　　但没满一年还是离开了，主要原因是没房子分了，98年房改，理论上是没房子分的。可是实际上工厂有房子，就看领导高不高兴给你。可以灵活的让你先住，10年合同期满（国企正式合同就是10年）就转产权给你，说是奖励老员工。比如同期有个管热电暖通的，因为会唱黄梅戏和工会主席关系好，和工厂一女工结婚后就搞到一套房子，6年后产权转给他，再混一年和工厂88，很佩服。而我是不可能的，因为出了一件事。那时总经理的秘书是复旦大学的，同期去工厂，他长得帅，又是领导心腹，自然而然成了我们那期的带头大哥。有一次魔都展会前，大家一起喝酒，我说明天展会，少喝点。这家伙说我也去，怕啥，喝！结果我喝高了，第二天在车上吐了，这是让同行的领导很不开心，特别是招我去的人事主管，说我怎么这个德行。这样，本来还过得去的我，在领导那里的影响大大的坏了。所以，年轻的朋友们，酒精害人不浅，少喝为妙。而复旦的带头大哥，一开始当然安慰我说兄弟别担心，有总经理罩住，有机会还是会照顾你的。结果，没两个月，一直想搞死他的办公室主任在工厂招待所某房间里堵住他和某女工，他自己被开除了。后来他和那女工结婚又离婚了，近10年颓废，最近几年又投入房地产行业发达了，毕竟的复旦的。年轻的朋友们，色字头上也是把刀啊。
　　经过这些事，工厂待下去也没意思了，在工厂说一年试用期过了，要签正式合同，要给助理工程师证书的时候，我和科长说了要88，除非调我去销售部。人事科长说不可能，就后就毅然决然的88了，结束了第一份工作。
　　总结起来，这段工作经历很宝贵，其后所有的技术思路都养成了，几乎所有的纺织品都清楚了。其次是明白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酒色误事，劝你喝酒的，请你去大保健的，多是挖坑，而不是简单的让你开心。还有一条就是别把合同看得那么重，中国不是契约社会，合同期限也别觉得很长，最长的10年都很容易过来。有好行业，好企业，10年合同就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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